第114章 试探
小说:从乡下接回侯府后,玄学大佬名满天下了
“行了。” 皇帝轻叩杯盏,清脆声响截断话语,“朝野被这事搅得鸡犬不宁,见好就收吧。”
他端起茶盏轻抿,杯沿沾着一抹暗红药渍,“死了几个贱民罢了,也值得兴师动众?天家颜面、朝堂安稳,哪样不比这些蝼蚁的命金贵?”
裴子慕喉头微动,轮椅在青砖地上发出细微声响。
他望着皇帝随意搁在鲛绡毯上的翡翠扳指,那抹帝王绿在烛火下流转,传闻开采时矿洞崩塌,埋了整整一支民夫队伍。
忽起夜风,吹得鲛绡帐幔翻涌,露出墙上新挂的《百骏图》,画中每根马鬃都以少女青丝捻成,百名绣娘绣完此画,尽数失明。
殿外忽有夜枭长鸣,烛火在他眼底明明灭灭,最终凝成一汪寒潭。
皇帝把玩着东珠手串的手指骤然收紧,几粒珠子相撞发出清脆声响:“听闻广阳侯府一案,你是与永安侯府的嫡长女一同查探?”
他垂眸盯着掌心流转的珠光,看似漫不经心,眼角余光却死死锁住裴子慕的神色。
裴子慕脊背瞬间绷紧,轮椅扶手在掌心沁出冷汗。
他微微颔首,声线却稳如寒潭:“是。”
“永安侯那草包没什么本事,生的女儿倒机灵。”
皇帝忽然轻笑,杯盏放下桌子的时候磕了一下,迸出刺耳的脆响。
“朕倒好奇,你这位手握重权的摄政王,和深居闺阁的侯府千金,究竟是怎么认识的?”
话音未落,兽首香炉里的香灰突然簌簌而落,在寂静的御书房里炸开细小的尘雾。
裴子慕垂眸盯着自己僵直的膝盖,喉结微动:“慕容姑娘自小在道观长大,习得一身医术。”
殿内烛火摇曳,将他投在青砖上的影子拉得扭曲又绵长。
皇帝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落在轮椅上的目光意味深长。
他状似不经意的望向裴子慕的双腿:“她能治好你的腿?”
裴子慕扯动嘴角,露出一抹自嘲的笑。
案头龙涎香腾起浓烟,呛得他轻咳两声:“哪有那么容易。她只不过是个刚及笄的小姑娘,能有多大能耐?”
他顿了顿,袖中指尖掐进掌心,“臣弟这双腿早废了,不过是母亲忧心,非要请她一试。”
话音落时,窗外突然炸响一道闷雷,豆大的雨点砸在琉璃瓦上,惊得梁间燕雀扑棱棱乱飞。
殿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轻纱帐幔后转出两名宫娥。
为首的宫娥捧着茶盏款步行来,发间珍珠步摇随着动作轻晃,眼波流转间,将轮椅上的人打量个遍。
当她看清那张剑眉星目、俊美无俦的面容时,眼底瞬间漫上倾慕。
原传闻中战功赫赫的摄政王,竟这般年轻俊朗。
然而,当她的目光落在裴子慕无法动弹的双腿上时,眸光忽地黯淡下去,惋惜之色浮现在脸上。
她半跪行礼时,裙摆扫过青砖,龙脑香混着胭脂味氤氲开来,却见裴子慕始终垂眸望着膝头,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连眼角余光都未施舍半分。
皇帝倚着龙榻,用扳指摩挲着下颌,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烛火明明灭灭,映得他眼底泛起算计的幽光:“你今年年纪也不小了。”
他突然开口,声音漫不经心,“也该到议亲的年纪了,可有心仪的女子?”
裴子慕脊背挺直,声线如寒铁般掷地有声:“北疆蛮夷虎视眈眈,边境烽烟未熄,臣弟曾立誓,不荡平胡虏,绝不成家。”
他抬起眼时,琥珀色的眸中燃起灼烈的光,与御书房昏黄的烛火交相辉映。
皇帝闻言嗤笑一声,随手将翡翠扳指丢在案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国要守,家也要成。难不成让裴氏血脉断在你手里?”
他忽然倾身向前,明黄衣袖扫落案头沉香屑,眼底闪过意味深长的笑意,“朕看慕容姑娘就很不错。医术精湛、胆识过人,听闻生得更是清丽脱俗。”
话音顿住,他摩挲着腕间东珠,似笑非笑道,“倒是与你这位摄政王,般配得很。”
裴子慕声线冷硬似出鞘寒剑:“慕容姑娘年岁尚幼,臣弟对她无半分儿女私情。”
他顿了顿,抬眸直视坐在榻上的九五至尊,“臣弟心中早有属意之人,除了她,天下任何女子都入不了我的眼。”
话音落时,他缓缓摸向腰间那枚古玉。
玉佩边角已被岁月磨得温润,褪色的穗子打着陈旧的结,显然被主人贴身佩戴多年。
裴子慕指尖抚过玉佩褪色的穗子,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皇兄既关切臣弟私事,想必对过往种种也早有了解。”
他抬眸时,琥珀色的瞳孔映着摇曳烛火,“这些年我一直在寻找她,臣弟此生,心中唯有她一人。”
御书房内沉香袅袅,皇帝转动翡翠扳指的动作一顿,烛台在青砖上投下晃动的阴影。
透过京中暗桩递出的密报,皇帝当然知道裴子慕这些人一直没有放弃在寻找一个女子,据说是他流落民间时的救命恩人。
“倒没想到,你竟如此长情。” 皇帝语气似笑非笑,“不过寻了十年都没结果,莫要耽误了终身。”
“皇兄教诲,臣弟铭记于心。”
裴子慕躬身行礼,轮椅碾过青砖的声响混着窗外骤雨,将未尽之言都掩在这方寂静里。
裴子慕的轮椅轱辘声渐渐消失在雨幕深处,花鸟屏风后传来环佩轻响。
皇后垂眸款步而出,月白鲛绡裙摆扫过青砖,鬓边九凤衔珠钗随着步伐轻颤,眉眼低垂间尽是温婉。
“陛下为社稷殚精竭虑,可要保重龙体。”
她指尖捏着绣帕,轻柔地为皇帝擦拭额角,眼底却翻涌着暗潮。
皇帝忽然扣住她手腕,翡翠扳指冷得刺骨:“瘸着腿还攥着三十万镇北军,裴子慕当朕是瞎子不成?”
烛火明灭间,他盯着屏风上碎裂的光影,“北疆战事、国库粮草,哪桩他不插手?今日还敢在朕面前提什么信物、长情……”
皇后睫毛轻颤,反手握住皇帝冰凉的手,柔声道:“越是重情的人,越有破绽可寻。他既瞧不上天下女子,心心念念那虚无缥缈的玉佩主人,陛下不如就将他不喜欢的人,日日放在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