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虽然没去过凤凰山，但是我知道凤凰山的位子。在天晴的时候，我站在我老家的屋顶上是能看到凤凰山的。

　　凤凰山的形状基本上就是一个等边三角形，左边有一座山叫鹦哥岭，右边有一座山叫大平顶。就像是凤凰山的两个翅膀一样。

　　在凤凰山下有一条河就沙河，条子峪就在沙河的对岸。

　　我们天不亮就从北京出发了，第二天十点钟的时候，尸影开着她的桑塔纳顺着昌黎到卢龙的县道到了一个叫十八里碑的地方。

　　到了这里之后，我和虎子下了车，一抬头看到了一个修理自行车的铺子。

　　在铺子前面，有一个穿着围裙的长脸老师傅在给自行车编辐条呢。

　　我和虎子都是本地口音，上去问路非常方便，虎子说：“大伯，条子峪咋走？”

　　老师傅戴着个老花镜，抬起头看看虎子后，用手一指说：“顺着这条道一指上去，过了大寺有个四岔口，我给你画一下。”

　　说着，他拿了一把改锥在地上画了起来，画了一个四岔口，他说：“看到了吧，最左边这个是去坟地的，中间这个是去西山场的，你们直接走这一条，过后之后还是两条路，直接这条是去条子峪北村的，这里住的都是姓贾的一大家子。南村住得大多姓刘。你们找谁啊？条子峪的人我基本都认识。”

　　虎子说：“我们找刘玉梅啊！是个三十多岁的小娘们儿。”

　　老师傅这时候用手摸了摸眼镜笑了，说：“要说以前我还真的不认识这个刘玉梅，因为啥呢？我认识的都是家里的男人，这妇女叫啥我还真的不知道。不过这刘玉梅是太出名了，昨天从唐山提回来一台天津大发面包子，这个刘玉梅的老爷们儿叫刘赶生，南村，住在最上面，我和赶生他爸熟悉。你们就顺着南村的主路一直往上去就对了，车能开上去。到了上面没地方走了你们再打听生子家在哪里，谁都知道。”

　　虎子笑着说：“得嘞！大伯，我这也不抽烟，我给您买盒烟去吧，我给您买一盒石林去。”

　　“用不着，都是本地人，问个路我还要啥好处啊！”

　　我们一抬头，就看到不远处路边有个小卖店，虎子过去买烟去了。

　　我和老师傅闲聊，我说：“这刘赶生家做啥的呀？”

　　“庄稼人呗，种葡萄。最近这些年是一年比一年旱，这山上啊没有井，靠天吃饭。这段时间一直就没下雨，葡萄叶子都旱蔫吧了。这生子啊最近买了不少水泥，就从我儿子家的水井里在拉水修水库呢。”老师傅说，“生子爹最近就负责给生子跑跑腿，当个采购啥的。有七八天了吧，来找我借大锤了，说是挖到大石头了。”

　　我说：“庄稼人真不容易。我也是庄稼人，我西刁的，我爷以前经常过来卖酒。”

　　老师傅一听就愣了下，抬起头看着我说：“你是陈俊儒的孙子吧。”

　　我说：“是啊，您认识我爷？”

　　老师傅顿时就眼睛湿润了，他说：“我们可是老伙计了，以前你爷只要来了就会去我哪里，我们老哥儿俩就会喝上半天。每年我都会给你家准备一筐最好的玫瑰香葡萄，傍过年你爷也会给我送一坛子最好的酒。”

　　我说：“我爷人没了。”

　　他叹口气说：“我早就知道了，那年傍年没来给我送酒，我就有不好的预感了。年后我托人问了下，就知道人没了。”

　　说完，老师傅叹了口气。

　　虎子这时候回来了，把一盒石林拍在了老师傅的手里，老师傅说啥不要，虎子就给塞老师傅的口袋里了。

　　我和虎子和老师傅告辞，然后上了路边尸影的车。

　　尸影说：“问到了吗？”

　　我说：“直接走。”

　　尸影说：“怎么问这么久？”

　　我说：“遇上熟人了，这老师傅认识我爷，多聊了几句。”

　　再往上的路全是土路，天气干旱，车子走过去，后面腾起来一片灰尘。我们一边走一边问，先是经过了一个叫秦庄的村子，然后是马庄，过了马庄之后是武装部，这武装部是用以前的寺庙修改出来的。所以当地人管这个武装部不叫武装部，而是叫大寺。

　　过了大寺之后，果然有个四岔口，我们的车一直往前走，到了河边的时候，尸影把车停下了。这里连个漫水桥都没有，车要从河水中开过去。

　　值得庆幸的是天旱，这河里没有多少水了。

　　虎子下去，卷起裤腿从水里蹚了一遍，最深的地方也没到膝盖。尸影这才敢把车开了过去。

　　到了条子峪村大队部的时候，刚好看到大队部门口有个肉摊儿，我们割了十斤肉放到了行李箱里，然后开着车一直向上。

　　这路是真陡啊，尸影甚至不敢开，说是怕车上不去滑下来。是虎子一直挂着一档开上去的。

　　老师傅说得明白，这刘赶生一家在最上面，车什么时候走不了了，下车再问就行。

　　我们就顺着主路一直往上开，最后还真的走不了了。刚好在旁边有几个人在聊天，看到我们的车之后，有个老娘子指挥着让我们把车停到了他家的葡萄架下面。

　　葡萄叶子落了一地，葡萄架上的叶子也都黄了，还没成熟的葡萄都蔫了。这天气干旱，我看这情况再有十天不下雨，这就要绝收啊！

　　我们下车之后，老娘子一笑，嘴里只有一颗牙了。她看起来是那么的慈祥，她说：“谁家来的亲戚啊！”

　　我说：“我们是来找刘赶生的。”

　　老娘子抬手一指：“看到了吧，顺着这条小路一直走，最里面山坡上的就是赶生家。修水库呢，你们是来帮工的？”

　　我笑着说：“嗯呢，帮工来了。”

　　虎子把肉拎出来了，笑着说：“不仅帮工，还自己带着肉。”

　　尸影一直没开口说话，她要么说普通话，要么说河南话，一说话就暴漏了。农村人警惕性都挺高的，万一和村书记汇报一下，被村书记盯上那就有点麻烦了。

　　我们按照老娘子的指挥，很容易就找到了刘赶生的家。这里也没有个院墙，我们一直就走到了刘赶生家的窗户下面，不过家里没人。

　　虎子说：“应该是修水库呢，我喊一声吧。”

　　正说着呢，就听到不远处有女人聊天的声音，很快，一个女人从葡萄架后面钻了出来，一出来看到我们的时候愣了下。

　　尸影笑着上去打招呼说：“刘玉梅，还认识我吗？”

　　这就是刘玉梅，一米五五的身高，体重也就是八十斤，常年在阳光下劳作，人挺黑，不过看起来挺精神的。头发不长，扎了个小辫。她说：“你怎么来了？”

　　尸影说：“您放心，我不是来找您退货的，您那东西呀，是真的。我是来表示感谢的。”

　　虎子拎着肉笑着说：“嫂子，开门吧，这都到你家门口了，总得管饭吧。”

　　刘玉梅一听是本地口音，戒心去了不少，她说：“管饭肯定得管饭，不管饭那就不够人性了。”

　　刘玉梅的钥匙是用毛线挂在脖子里的，她摘下来钥匙，开了屋门。让我们先坐。

　　家里有几把凳子，不过她没让我们坐凳子上，而是让我们坐炕沿上。

　　坐炕沿要比坐凳子更亲近一些，要是再亲近的关系，那就要上炕了。

　　虎子把肉放在了案板上之后，进了里屋，我们三个并排坐在了炕沿上。

　　刘玉梅说：“你们先歇着，我先做饭，孩子放学早，到家就得吃，吃完就得走，不然就要迟到。”

　　我说：“你家我大哥呢？是不是在山上修水库呢？”

　　刘玉梅说：“家里买了台天津大发面包子，去县里上牌照了。据说挺麻烦的，还要找人儿才好办。晌午就不回来了，在县里吃。”

　　孩子是十二点准时到家的，是个八岁的小伙子。刚好这时候饭菜都好了，一看就是很久没吃肉了，盘子里的肉都让他挑着吃了，一边吃一边挨骂，但小伙子也不在乎。吃完就跑出家门上学去了。

　　吃完之后，尸影直奔主题，她说：“刘姐，我这次来其实是有事找你商量下，我想知道，您卖给我那凤冠霞帔是哪里来的？”

　　刘玉梅说：“那是我家老辈儿传下来的。”

　　尸影摇摇头说：“刘姐，这方面我是专家。你要和我说实话。”

　　虎子说：“嫂子，开门见山吧，这东西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这不是普通人家的女人死后穿的，而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姐。死的时候还没出阁呢，死后配了冥婚。这套衣服，就是冥婚的嫁衣！”

　　刘玉梅这时候脸煞白，额头全是汗。她站在我们面前，就像是一个犯错的小学生。

　　我说：“嫂子您放心，我们没有恶意。大哥的新车就是这钱买的吧，这没啥。我们也不是来兴师问罪的，我们就是想知道，这东西是怎么得到的。”

　　尸影说：“刘姐，开诚布公，没必要藏着掖着的，这事儿藏也藏不住，你说呢？你家不是修水库呢吗？我想八成和那水库有关吧。”

　　刘玉梅说：“不是什么水库，就是个蓄水池。你们为啥非要知道这件事呢？”

　　我说：“我们就是干这行的，自然对这行有兴趣。嫂子，我们不是来给您捣乱的，我们是诚心来和您合作的。这大墓里不会只有这些东西吧，有什么东西，我们花钱收，越多越好，不差钱。”

　　刘玉梅这时候脸唰地一下就白了，摆着手说：“可不能进去了，那里面邪得很！”

　　这话一出来，我知道，妥了！